俄乌战争已经进行到第七个月了,数以十万计的人在战争中死去,更多的人受了伤。自9月6日乌军在哈尔科夫发动闪电般的反攻以来,乌军已经夺回超过1万平方公里(乌方官宣为8500平方公里)的土地,失败的情绪不仅弥漫在前线俄军当中,俄罗斯社会各界也嗅到了失败的气息。
许多从前线因为负伤而离开前线的俄军士兵开始回忆、思考,并写上文字上传到俄罗斯社交网站VK等平台上。33岁的俄罗斯前伞兵帕维尔·菲拉季耶夫现在在法国寻求庇护,他写成了长达104页的回忆录,起名为Zov,并传到了VK上。他表示,他想向俄罗斯读者展示他所知道的事实,而不是像他们在电视上所看到的。
2月24日凌晨4点左右,菲拉季耶夫在满载弹药的上车上醒来,听到火箭弹发射的声音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但一定非常疯狂。他是从克里米亚穿过乌克兰的边境过来,听到飞机在头顶上盘旋,看到坦克在身边飞驰而过,飞机和坦克都在喷射着火焰。就在前几天,菲拉季耶夫所在的部队被转移到乌克兰边境,被命令交出手机,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。此刻在卡车上,他想,也许因为越过边境线而受到了北约的进攻。菲拉季耶夫当兵的单位是他父亲曾经服役的部队,他本人之所以当兵是因为希望拿一份稳定的薪水。驻扎在克里米亚期间,菲拉季耶夫亲眼目睹了军事部门腐败的结果:军事设备又旧又破且长期短缺,很多人在上战场前才被通知自己买衣服、装备和靴子,他在越过边境的最后一刻才领到防弹背心,他们由十个人组成的小队总共只有两顶头盔、两件防弹背心。他们的进展很顺利,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就占领了赫尔松。随后,菲拉季耶夫所在的伞兵部队奉命向Mykolaiv进军。他们刚在树木中占据好阵地,就遭到了乌军炮火的轰炸,他好些战友都被炸死了。接下来的一个月里,他们试图占领尼古拉耶夫,但遭到乌军的激烈抵抗,战斗陷入了僵局。在这段时间,菲拉季耶夫和他的战友们没有地方睡觉、洗澡,不断受到攻击,在轰炸中吃饭、睡觉,但始终没有被轮换。在一次炮击中,他的眼部被感染了,战斗结束后被疏散到克里米亚的医院里。在这里,他可以看电视。菲拉季耶夫惊奇地发现,电视里所介绍的和他经历的完全不是一回事,他听不懂电视里究竟在说什么。电视里说这是一次“特别军事行动”,而菲拉季耶夫很清楚那是一场战争。电视里说乌克兰人是纳粹,但菲拉季耶夫知道他们不是。电视里有各种消息,唯独没有任何来自战场的报道。他在整个参战过程中没有见到过一个战地记者。像菲拉季耶夫这样在网上写战地回忆的俄军士兵有很多。有一位士兵说,他的部队里充满了暴力和不平等;他的团中3000多名战士,只有15%的人活着并且没有受伤。菲拉季耶夫说,他之所以有勇气在网上写自己的经历,是因为他没有丢下武器逃跑——事实上,这样的人有很多——没有人有资格说他是懦夫。当他看到电视上的一切后,他决定写下一切,想法、感受和恐惧,那里没有任何英雄主义。这些在网上用文字回忆自己战场经历的俄军士兵也有不同的看法,但他们彼此理解,因为他们都没有逃跑,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受。写出这些文字后,菲拉季耶夫被很多人谩骂,受到很多威胁,但他不在乎,他知道那些谩骂和威胁他的人都没有上过战场。
他还收到一些乌克兰人写来的信,信中说:“虽然你是我们的敌人,但我们尊重你。”关于俄军士兵在乌克兰的行为,一位名叫弗罗尔金的21岁士兵在俄罗斯网站IStories上承认,自己用枪击中一名乌克兰平民的头部,因为怀疑他向乌克兰当局传递信息。他还承认从村民家里盗窃财物,并且暗示他的指挥官参与了有组织的抢劫。菲拉季耶夫则劝阻他的战友不要犯这样的罪行。他说他所在的单位没有人参与任何犯罪活动,没有杀人、没有强奸、没有抢劫、没有盗窃,只是遇到废弃的商店时拿过水、香烟和食物,他愿意就此接受测谎测试。菲拉季耶夫认为,所有的俄罗斯人都该做点什么来结束这场战争。他说:“不管它是否违法,我认为俄罗斯社会应该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反对战争。每一天,双方的生命都在失去,他们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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